“其厉如锋,其洪如钟,其巍如潼,其劲如松”。我想,每当提到“父亲”这个词的时候,我们心中浮现的,便是如此这般的形象,伟岸而威严。
呱呱坠地、牙牙学语之时,无论形象、还是地位,父亲于我而言,都是至高无上、无可比拟的。出门在外,只要看到那尊高大的身躯,就如同找到了炎炎夏日里的一片树荫、茫茫沙漠中的一方绿洲,满满的安全感。有时,父亲也会用他那宽阔的肩头驮起我,街上的行人一忽儿就矮了下去,我的目光能够越过人山人海看到舞台上的乐舞华裳,也能够划过千沟万壑俯瞰山脚下的田园百态。牛顿曾说:“如果我看得更远,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。”而此刻,父亲之于我,犹如顶天立地的阿特拉斯,是那坚勇无比的巨人。
后来,校园的大门向我敞开,父亲开始向我传授技能与经验。学习中,他包揽了我的数学全系列辅导,堪称“专业级的家庭教师”;闲暇时,围棋、五子棋、象棋,他样样精通;运动时,篮球、乒乓球,他的身影也如年轻人般疾掠如风。一开始,无论学习还是运动,父亲对我都有着压倒性的实力,年少稚嫩的我只得打心底里远望着父亲的后尘。而渐渐地,在父亲的引领下,我的能力稳步提升。中学时,我已能在球场上与父亲一争高下,甚至偶尝胜果;而学习上,一个又一个奖状见证了我学习道路上的进步,奥数竞赛领奖台上也时有我的身影。父亲给予的阳光和养分,终使我这颗深埋着的种子破土生根,宛如参天的古木一般精干坚韧。
再后来,我远离故土,步入大学校园,毕业后又马上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。已高出父亲半头的我,几乎无暇返乡,只得逢年过节挤出时间回家与父母团聚。而今,我可以在厮杀激烈如战场般的球场上游刃有余,也能拿出依旧引以为傲的数学成绩。可……父亲呢?那挺拔的背影已有些许伛偻,动作也不若过去那般利落,球场上的他已无法与我抗衡;工程图纸上的繁琐计算他也无力从心。在我心中,他依旧高大伟岸。可眼前的他,不知何时,已是一头花白的银发,覆着几道深镌额间的皱纹。
今年春节,我在家翻看着厚厚的影集,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。偶然地,册子里掉出了一张老照片。眼神轻轻扫过,陈旧的塑封膜上,父亲正对着镜头打招呼,低头看着怀里的我,脸上写满了爱意,那个两岁的小孩也笨拙地举着稚嫩的小手。恍惚间,我抬起头,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昏黄的阳光,折射在父亲蜡黄的面颊上。画里画外,竟是相隔二十载。我赶忙转过身,抽了一张纸巾。“没事,爸,照片上灰太多,进眼里了……”仓促的言语掩饰着慌张,心中的五味杂陈却久久不能平复。
二十年来,我的父亲,从未说过一个“爱”字,但他爱得深沉,爱得淋漓尽致。每次接我回家时的激动、早已摆在桌上的饭菜、送我离家时的叮嘱,和时时常有的问询,无不是最好的证明。“子欲养而亲不待。去而不可见者,亲也。”聊以自省,愿吾谨记在心。(袁艺超)